做一个有家里人定时发钱的高中生真好。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医生的。
无惨看上去有些害怕,他永远无法遗忘那几个孤独残忍的夜晚。最近这几个月,他每天晚上都会因不知详细的噩梦惊醒,四处搜寻着是否有人在他身边。
那段经历对他造成了十分深刻的痛苦,以至于梦的片段中出现那些东西,他就会冷汗连连。
阿鱼对我说:“他看着真可怜。”她说话几乎是在和我咬耳朵,“听说活不了几年了,是真的吗?”
这都不是传闻了,贵族中人人都知道这回事。医师们来了又去,每个人给出的诊断都相差不多。
今年十六的话,大概只剩下两三年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阿鱼顿时怅然若失了起来。一年多过去了,她和自己十五岁时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头发也没有长长一丝一毫。
一个是快要死了,一个是怎么也长不大,“要是我们两个能均匀地分一下就好了。”
在阿鱼的哀叹声中,疫病渐渐地结束了。京都变得空荡了许多,事后建筑的重建、农商的重新实施,光是维持秩序就派出了许多士兵。
一日,我在清扫门庭的时候,见到一位面若好女的公子遮着脸从(曾经的)贺茂府门前路过,他束着发冠,一身雪白的直衣,几个侍从走在前头为他清路,几个则跟在后面。
他问向我:“这是否是贺茂无惨的府邸呢?”
我称是,那公子竟夸张地哀呼:“怎落得如此破败的境地。”说罢,他便让前人开路,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进入了别人家的宅子。
我虽不清楚他是谁,但对方容貌妍丽,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樱花树。再看他的衣着,竟比无惨以往穿得还要好。
我小跑着向前,拉开格子门,无惨正伏在案前读诗。他没办法走动,只能在房中聊度时光。
“有人来了。”我向他叙述了那名公子哥的模样,无惨的眉间露出了不乐意的神色来。
“进来了?”
“进来了。”
我事后才知道那是天皇的第二位皇子,源氏公子。
无惨对他的评价很低,几乎和他父亲一样低。
“一个风流至死的家伙。”
无惨的父亲正是因为有了情人,情人又为他生下了孩子,所以稍加思索就抛弃了他。对于与贺茂真家相似的“多情种”,他更是觉得可恶至极。
或许是这名源氏公子在他父皇面前提起了这回事,没过两日,宫中竟然派来了泉子女使,而泉子女使又带来了其他人。
然而此时,道子夫人已与丈夫和离,那么泉子女使与无惨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格外尴尬。我眼观鼻、鼻观心,只努力做着手中打扫的活计。
他们俩的谈话没能持续多久,以无惨的暴怒和咳嗽声作为结尾。
泉子女使走了,但她带来的工匠和使女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府中所有的仆人都消失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两名来自伊势神宫的巫女。我曾问过无惨她们去哪里了,他竟也一概不知。
“他们都一个样。”无惨冷冷地说,他看起来不对任何人抱有信任了。
难道不会被责骂吗?
在我的认知里,神职人员恪守责任,绝不会做半路逃跑这种事情的。
也有可能是我了解的世界太小了。
随着新人的加入,府中又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规模依然不及原先的模样。
医师也许久没来了,我打扫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药方本子落在柜子下面了。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问无惨呢,他就像个木头人,问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怪他,也没有道理,他每天守着自己那间房,能出门散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哪怕蜗居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们却还是被麻烦缠上了。
我们从贺茂别宅拿走钱后,贺茂真家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回到了府中,至两月后他的情人探亲归来,发现了他已经腐烂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能够判定那是贺茂真家?他的骨骼有着超乎寻常的衰老,与他本人的症状相一致。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也前来推演了一番,证实这就是贺茂真家。
而更糟糕的是,我们在他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个信物。
谋杀一名来自于贺茂家族的阴阳师,罪责不大但也不小,而其中又卷入了可能是亲子残杀的可能性,以至于事件变得为难了起来。
阴阳寮的阴阳师们并不是吃素的,除了证实死亡的当事人是贺茂真家外,他们还在事发地发现了一丝邪恶的妖气。
但贺茂无惨身为贺茂氏的一员,说不定也有操纵妖怪的能力。虽然他一直以孱弱的身体见人,但不能肯定他绝对没有这份能力。
这事件本可以细细地去查验,但藤原氏竟然在早朝上参了这回事一把,说什么父弃子,子弑父,罔顾人伦。
“他怎么敢插手我们家的事情!”从朝上听闻了这件事之后,无惨气急败坏,甚至还起来走了几圈。
贺茂真家早就从贺茂氏族里分了家,当时这件事情还闹得很凶,所以他们一支算得上是孤苦伶仃。出了事,也无人愿替他撑腰。
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真是叫人唏嘘。
那应该要如何应对这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