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收下,因素知晒嫁妆炫富的规矩,故踌躇道:“咱们家也没个看家护院的,也不像我和玉菡以往不大露富,倘若有人动了心思可如何是好?”
杨奶奶笑道:“我都想好了。这一两个月,大海在家,等闲谁敢来闹?小偷小摸的,打不死他们!再说,大海在西山大营那边也有一处房舍,等大海回营里,我想着,把家里的地赁给别人种,我和你跟他一起去营里住,贵重东西都带走,还怕什么?”
琳琅听杨奶奶都打算好了,便不再多嘴。
杨奶奶又道:“如今天冷了,该烧炕了,今儿晚上记得叫大海笼火盆子,烧炕。”
琳琅脸上一红,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时,回房拿着一个包袱出来,道:“给奶奶做了两身衣裳,奶奶别嫌弃。”
杨奶奶笑道:“这几年大海不在的时候,一年四季的衣裳不都是你做的?叫满村里的老奶奶羡慕我,那样精致又不显眼的衣裳,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换上新衣裳,杨奶奶十分喜悦,带着孙媳妇拿了点子果子点心,到处拜访街坊邻居。
满村都知道琳琅嫁妆丰厚,人生得美貌异常,缝衣制鞋烧火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再见琳琅温柔可亲,并不目中无人,暗中愈发羡慕杨奶奶的好运。
晚间,杨海果然烧了炕,又烧了火盆,屋里暖意融融。
琳琅从妆奁里拿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陈皮,拈了两块扔进火盆里,屋里立刻便有一股药香,遮住了炭火味儿。
杨海笑道:“你这法子竟好,清雅得很。”
复又拉着她的手走向炕,笑道:“天也晚了,我们竟是安歇要紧。”
又是一番颠鸾倒凤不提。
到了第三日,是回门日,一大清早,杨奶奶就准备好了四色礼物,对杨海道:“虽说琳琅没有父母,可她兄弟也疼她得紧,你们回门,你也认认街坊邻居。”
杨海笑道:“知道。”
用过早饭,备了马车,让琳琅坐在车里,自己却驾着车。
幸亏雪昨儿个就停了,又是头一场雪,并不甚大,今天只是冷些,并没有风雪。
琳琅抱着手炉坐在车内,半卷着车帘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杨海说些家常话,杨海兴致来了,还会唱几句山歌俚曲给她听,闹得她红了脸。
行到中途,马车拐弯时,忽见一个老奶奶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艰难地往城里的方向走,臂弯里还挎着一个盖着粗布的竹篮子,可巧马车行过,那孩子便嚷道:“我要坐车,我不要走,我要坐车,我不要走!姥姥,我要坐车!”
那老奶奶伸手就给了他巴掌打在屁股上,道:“不准哭,走走就暖和了!”
那孩子可不懂这话,又哭又闹,就差没满地打滚了。
琳琅看得好笑,跟杨海道:“我瞧他们是乡下进城的,不如就叫他们搭车罢,反正顺路。”
杨海本身就是乡村平民,自然不会嫌弃那对祖孙,便停了马车,扬声道:“老人家,我们也是进城的,倘若你们也是,不妨上车坐一段路程罢,也好轻便些!”
那老奶奶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抬头打量杨海和打起帘子的琳琅,杨海平平无奇也还罢了,只是车内竟是个天仙,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金银珠宝,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道:“我这是看到天仙了么?这乡村野地的,怎么会有天仙呢?”
琳琅吃吃一笑,曼声道:“我们也是乡村人家进城,老人家若是不嫌弃,就上来罢,你们一个老天拔地的,一个年级又小,什么时候才能到城里?”
那老奶奶闻言更惊讶了,瞅了琳琅好一会,道:“奶奶不嫌我们脏么?”
琳琅听了,见他们虽然粗衣打扮,却甚是整洁,便笑道:“你们又哪里脏了?不过就是穿的布料差些罢了!快上来,时候耽误不得!”
杨海跳下去,那老奶奶方扭扭捏捏地上了车,杨海把那孩子也送了上去,才重新驾车。
琳琅抓了一把果子给那孩子吃,喜得他笑眯了眼睛,道:“姐姐,你真好!”
琳琅不觉莞尔。
那老奶奶感慨道:“姑娘这样有善心,必定是个有后福的。”
琳琅笑问她往哪里去,若近,也好送一程。
她答道:“我那女婿家祖上原本有个连了宗的亲戚在城里荣国府,又富贵又尊贵,斋僧敬道最是爽利大方,如今我那女婿家败落了,穷得连冬衣都置办不起来了,我就去给那家姑奶奶请个安,问个好,倘若能得一星半点的好处,今年冬天一大家子就不愁了。”
琳琅越听越是耳熟,再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禁问道:“您贵姓?”
那老奶奶答道:“我姓刘,村里都叫我刘姥姥。这是我外孙子,叫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