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歌深吸一口气,努力继续:“周太祖贵妃张氏,彬从母也……”
不等听清,堆积在屋檐的雪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砸向地面,发出巨大声响,连府邸外围都能清晰听见。
吓得安眠的人都惊醒,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半天才能缓过去。
那雪越下越大,直接将之前踩在地上的脚印掩埋,躲着在檐角的鸟儿缩成一团,也不知如何渡过这个冬日。
屋里还在念书,字句不大通顺,但好歹能够念出。
那学生也不知学了没学,一味都看着先生,时不时冒出几个问题,但先生回答了,她又不怎么听,可是先生答不出来时,她又生气,借此作怪,说着惩罚。
水痕逐渐散开,将整片被褥浸透,房间里的香味更浓,一整晚都不曾散开,将碳火都逼到角落里。
积雪逐渐堆至台阶上,枯树折断,不知明日该如何处理才好。
风从窗户缝隙吹入,便将烛灯熄灭,屋中一暗,只能听见些许泣声,不大真切,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存在,或许只是一时的幻觉罢了。
恍惚间又过去几月, 作为大梁中心的汴京依旧不大平静,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岁数较大、将婚事拖延许久的六皇女、八皇女一起成亲,虽然有些仓促,但那几日的汴京还是十分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 都是欢声笑语声,是元凤末年少有的热闹事。
而盛拾月虽与这两位皇姐的关系不大好, 但也盛装出席, 牵着宁清歌, 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笑话。
确实好笑得很。
毕竟六皇女、八皇女的关系极差,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天天在朝中吵得面红耳赤,可眼下却同穿喜袍, 装模作样地互相恭喜。
一嘴一个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心里却不知在咒骂什么,有多希望对方快点失去这个助力。
尤其是盛拾月牵着宁清歌上前祝贺时, 那两人的表情更是精彩,都可以说上一句五味杂陈。
乐得盛拾月埋到宁清歌怀里笑, 好一会才勉强停下。
至于那两位嫂嫂, 之前在宫宴中已经见过,如今再见, 也未觉不同, 依旧是一个天真无邪, 一个体贴温柔, 唯一能让盛拾月多看几眼的, 是她们两人的长辈。
虽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太府寺卿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愁虑, 就算是旁人上前恭喜时,她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而后依旧苦大仇深的。
而淮南王不同,笑得十分开怀,甚至可以说是张扬至极,给上前祝贺的人都分发了谢礼,甚至连京中百姓都有顾及到,派人散去好多喜钱,惹得众人侧目,被京中百姓夸讚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过一月,宫中又传出喜讯,有名妃嫔怀上了皇嗣。
此事闹出的风波不小。
看似只是久久未传出喜讯的皇宫,终于又有皇嗣降生,实际却在表明陛下的身子健壮,还能再撑好些年。
那些个认为陛下在强撑的人彻底死心,纷纷商讨着该如何。
六皇党、八皇党更是惊慌,明面上收敛不少,改作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
而六皇女、八皇女两人也愁眉不展,在民间,父母晚年康健是好事,但在她们这个位置,若是皇帝康健长寿,必然会压得皇嗣无法出头,谁又甘心,三十几许了,还是一个无法掌握大权的小小皇女?
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她们误以为陛下年老、再无精力处理朝政,所以肆无忌惮地暴露出自己的野心……
就好像身处狮群之中,狮王会将已经成年的幼狮赶出自己狮群,担忧对方影响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威。
朝廷也是同理,自古至今,太早暴露野心的皇嗣,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六皇女、八皇女心中担忧,好几日上朝都一言不发。
但这并不代表这两人的争斗放缓,而是在感到危机之后,越发争夺得厉害,只是都放在暗处,不像以往那么明显罢了。
另外,此事还影响到了民间。
不知是哪里泄出的风声,说陛下近几年都在研习道法,百姓见她恢復精力,便纷纷模仿。
故而,往日藏于山水市野的方士皆冒出头,大刺刺行走在坊间,曾经对此十分厌恶的皇帝,却未下达实际旨意驱赶,好像默许一般,使众人更加崇尚这类术法。
汴京的风波不断,更远处的南疆也不落其后,自秋末后,便接连遭受南蛮袭击,战乱不断。
武状元初次带兵,难免缺乏实战经验,前一个月差点将昆城丢失,幸好有麾下叶流云、叶赤灵力缆狂澜,这才将战局扭转。
朝廷之人听此战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称讚叶流云、叶赤灵两人,就连陛下也一样,不仅赐下诸多奖赏,还将两人抬至六品校尉,隻比钟千帆差了一品。
盛拾月初听此事,也是被吓得面色苍白,连连询问侍人,再三确定叶流云两人的平安。
夜里还做了回噩梦,梦见叶流云断了腿、叶赤灵瞎了眼,半夜惊醒,抱着宁清歌哭了好一会。
宁清歌无奈,抱着这人哄了半响,一遍又一遍地承诺两人无事后,盛拾月才稍缓和过来些。